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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一直以來都知道心中那個情緒被封在那
卻一直不敢去動
剛好看到這個標題
便有了一個衝動想來好好整理一下

小四的時候
媽媽生了場怪病
一開始只是每天頭痛
後來視力以飛快的速度下降
爸爸帶著她跑遍全台各大醫院檢查
腦科眼科都看
什麼民俗療法、師父也都去找了
但都沒有檢查出任何問題
情況只是越來越糟
直到後來手腳開始不靈活
做了核磁共振才發現是腦癌
而由於尋醫過程就經過了半年
檢查出來已經是末期

醫生說是腫瘤壓迫才會有這些症狀
因為腫瘤真的很大
長了七公分
所以情況很危險
會盡快安排手術切除腫瘤然後得做化療
但一般來說就算手術成功病人也只剩半年的生命

其實那時候對這些東西沒什麼概念
只知道媽媽生了很嚴重的病
每天還是一樣開開心心去上學

忘記看病完回家過了多久
終於等到可以開刀
手術當天，媽媽說爸爸陪著就好
我們小孩還是去上課
但那天我在學校也完全沒辦法認真
因為無心上課，我在課本上塗鴉
也不知道當時怎麼有這個靈感
我在課本上畫了一個火柴人
然後在他旁邊再畫上一個大一點的
並把大一點的那個加上女生頭髮
讓他們牽著手
然後我就哭了
我突然想到不知道還能不能拉著媽媽的手出門
眼淚就沒辦法克制的掉下來

老師馬上就注意到這點
從講台上跑下來問我
「媽媽怎麼了嗎？」她問
我才徹底崩潰大哭
那是我印象中第一次因為媽媽生病而大哭

好險後來手術是成功的
媽媽昏迷了一週終於醒了過來
在醫院休養了半個月才回家

一開始
她的行動受到開刀影響變的不太俐落
所以吃飯的時候都要別人攙扶
記得在她剛回家的第一天
爸爸煮好飯，要我帶媽媽來吃
我走到她房間，看她還在睡覺
便搖搖她說：「媽，可以吃飯了」
她卻回答：「你是誰？」
我轉身就開始哭
因為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

後來她的狀況有逐漸好轉
開始可以自己行動
醫生評估差不多可以接受化療

那天爸媽一早去醫院回診
當天晚上，我聽到爸爸大吼了一聲
我跟弟弟丟下作業就跑去客廳看
結果看到爸爸媽媽都在哭
「反正剩下半年，讓我死一死就好了，不要花這些錢在這上面」我媽哭著說
「你是在說什麼？那是你的生命欸」我爸回答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我爸哭
我跟弟弟站在客廳門口
聽到這些話
也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後來我才知道
原來那時候有一種藥健保沒有給付
但可以讓化療效果更好
只是一顆藥要五千元
一個療程要二十萬
對我家經濟狀況是很大的考驗

他們考慮了一兩個月
才決定要做下去
幸運的是，療程十分有效
直到我上了高三都沒有什麼太大狀況
雖然中間有復發
但開刀後都沒有太大問題
跟正常人沒有什麼差別
比預期的半年還要多活好幾倍
連醫生也覺得是個奇蹟

我媽跟我說，是因為她有跟菩薩說
她會去當義工做善事，然後吃素
希望可以陪伴我們到成年

高三學測前不久
媽媽的身體開始出現狀況
跟當年的情況一樣
視力有問題、頭痛、肢體不靈活
所以去做了檢查
然後在我學測的最後一天領報告
當天考完試我完全開心不起來
回到家空無一人的情景
到現在還歷歷在目

這次的結果，長了三公分
需要盡快切除

但
這次就沒那麼幸運了
雖然手術成功
但因為有傷到神經
左半身變得不能自由控制
已經不能像以往那樣自由行動了
需要拐杖才能勉強走幾步路
但出外基本上都得靠輪椅

有一天，我放學回家
看到媽媽做在餐桌前
她著急地看著我
「你回來了，快叫計程車」她說
「怎麼了？」我問
「爸爸出車禍了，在急診室」她說

我爸被撞了
走在路邊被單手騎車的垃圾駕駛撞
右手右腿骨折

這讓我家遭到了重大變化
除了經濟層面外
本來爸爸朝九晚十的工作不常在家
現在變成每天在家
跟媽媽相處的問題就浮現了出來
復發後媽媽罹患的憂鬱症
因為這個因素又加劇
整天說要跟我爸離婚

印象最深是有一次
只有我跟媽媽在家
我家在十層樓
她問我，可不可以把她從陽台推下去
我們兩個都崩潰大哭

後來我想是因為他們相處久了
大概也習慣了
雖然媽媽偶爾還是很負面
但我也大概知道要怎麼處理

家裡的事情告一段落後
我到外地念大學
一開始大概兩周回家一次
可能因為爸爸也開始恢復工作了
感覺每次回家她情緒都還不錯
會一直說外勞偷錢而已
所以後來一個月大概就回家一次

一直到大一期末
有天爸爸突然打電話給我
希望我能每天打電話回家跟媽媽說話
因為她的狀況越來越差了
但當時系上活動、社團我都擔任滿重要的職位
再加上期末考也快考完了
我想著考完回家再好好跟她聊天吧
所以也沒有打回家

期末考完的那天
我回到家
看到媽媽在沙發上
外勞正在幫她剪指甲
「太太！大哥回來了」外勞說
她才轉過頭看著我
「兒子回來了」她說
然後向我表示他累了要回房間
她的表情是無神且憔悴的
我把她扶上輪椅，推去床上
「學校還好嗎？」她問
我跟她説著學校的事情
但不知道她有沒有真的聽進去
因為他的表情還是一樣的無神
那天我跟她講話
一直到她睡著才回房間整理行李

那是我最後一次聽到她說話了

因為接下來的幾天他的狀況急轉直下
沒辦法理解別人說什麼
當然也沒辦法開口
沒辦法進食

三天後的早上
外勞哭著敲著我的門
我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但不知道為什麼卻很平靜
我走到媽媽的床邊
跟她說辛苦了
我會好好生活，不要擔心
可以安心離開

不知道是不是幻覺
她的嘴角好像微微上揚

我媽在我十九歲那年離世
雖然她每次都說是菩薩讓她多活幾年的
但我相信更強大的是她想陪我長大的意志力

人生真的很無常
謝謝我生命中最堅強的人
教導了我生命最重要的一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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