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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以前，美國的中產階級白人認為黑人小孩很糟，連英文這麼簡單的東
西都學不好。平平大家都馬在美麗的美利堅長大英語不是應該是母語嗎？怎
麼開口閉口都是一堆類似I ain't get no job之類的英文呢？這想必是他們
的問題了吧。他們必定是不用心、不聰明、或者是被不用心不聰明的人給
「污染」了。

很多年後的今天，我的書桌上有一本小書，叫做Black Language Reader。
這本書是幾個語言學家編的，集結了另外好些個語言學家對於黑人英文的研
究。在緒論裡面，編者直接點出了語言學家對黑人英文的看法：黑人的英文
不是「錯的英文」，而是另一種英文，或是英文下的一種方言。這種語言跟
英文不一樣，但是有其自己的規則，並且，從語言學的角度看，沒有誰比誰
更對或更好。在黑人社區長大的人（也就是說，也包括一些貧窮白人）習於
使用所謂的black languahe，跟中產階級家庭的小孩習於使用「標準」的英
文，是一樣自然、一樣正當的事。

華語世界很大。在中國，不同省分的方言、甚至不同省分的人講的官話，早
就已經是相聲的老梗。說到台灣，常跑中國的人，可能也已經多次被指認出
自己的台灣口音。在口音之外，台灣人使用中文的方式也跟其他華文社會不
盡相同，例如台灣人比其他地方的人更喜歡使用口字旁的語助詞如「喔」或
「啦」。這些都是某種「台灣式的中文」，一般台灣人並不會因為使用這樣
的語言被中國人糾正而覺得自己「錯了」。但是，台灣不是一個均質的社會
，如果你相信在某種「台灣中文」以下所有的人都該依循一樣的方式說話，
干犯這種原則的就是「錯誤」或是「不好」的語言、應該被矯正或「善意提
醒」，那你跟前述的幾十年前美國的白人中產階級中學老師也沒什麼差別。

當然，類似「的動作」、「的部分」這種中文，並不像black language一樣
，誕生於特定族裔聚居的社區。然而，這些中文的使用者既不是隨機開始使
用這樣的語言，也很難說是因為某些與生俱來的特質而這樣說話的。

「的動作」、「的部分」的誕生，當然極可能是開始於新聞業，但是這種說
話方式如今也非常容易出現在服務業。不論在新聞業或是服務業，這種說話
方式大抵都出現在一種特定的社會情境之下。這種社會情境通常規定了一個
人必須在極短的時間內很快地對事物做出回應、並說出很具有專業形象的話
，而「的部分」、「的動作」既可以在緊湊的字句之間作為緩衝，讓人多一
點整理思緒的時間，又可以自由跟任何主題、任何句型組合，並且乍看之下
挺有專業感的。當然啦，一旦很多人都這樣講，就會有人開始覺得這種中文
很怪；但是，這樣的說話方式在某些社會情境之下的確是挺好用的，甚至可
能已經變成了一種初入行者適應工作環境、快速上手的好辦法。

換句話說，這是人家吃飯用的語言。你可以質疑為什麼人家非得用這種方式
才能幹好服務業，可以舉例說某餐廳的某服務生或某手機店的售貨員就不會
這樣，甚至可以想像說要是是你在端盤子或賣手機你一定不會這樣講話。但
是，有兩件事情恐怕還是挺值得考慮的：

第一，你沒端過盤子也沒賣過手機。

第二，就算你也去端盤子賣手機，人家其他端盤子賣手機的人可未必是從小
家裡餵得飽飽教得好好無憂無慮跟你一樣好好學了「正確的中文」再來七步
成詩地端盤子賣手機的。要是他有你那麼七步成詩的話他也不去端盤子賣手
機了。

挑剔人家的中文是很簡單的。不厭其煩地展示自己很有文化（並且順便「幫
助」別人）也是很簡單的。對這個板上的很多人來講，一生下來從家庭到學
校的教育就是教大家這麼幹的。不就是個中產階級的習癖作祟嘛。我也常常
聽到某些人講某些話就不小心皺了眉頭啊，誰不會呢，聽到我講話皺眉頭的
人只怕更多呢（大家看到這裡也已經很皺了吧）。只不過，有的人皺完眉頭
回家會覺得自己可恥，因為自己展現了階級偏見；有人皺完眉頭就算了，誰
吃芝麻不掉燒餅呢，誰枕在水流上起床了不用石頭漱漱口呢。誰坐電影不看
最前排呢。

相比之下，每天上街打著燈籠找人家中文不好的來磨牙，一邊搞人家一邊想
著自己回家怎樣上網po文交待自己怎樣搞了人家，或者是一邊安慰感動地覺
得「天可憐見又有一人受教」，還挺小資情調地寫出可供連載的剪掉了辮子
的散文，這不是有點，這個，這個怎麼說來著嗎？

再說就不好聽了那我也就不說了吧。不知道有沒有人要挑剔我「老梗」應該
寫作「老哏」？說真的，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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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不知道的，在我們這個行業之中，花朵，就是訣別的意思」（X）

「他不知道，花朵在我們這行裡代表訣別」（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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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得志少年禿
中年危機中年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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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 ricebug  時間: 2011-02-03 09:42:28  來自: 114-41-198-51.dynamic.hinet.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