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是何夕的促轉會】為了反對威權象徵佔據公共空間、表達對促轉會的力挺，許哲榕
等十人在夜中鋸了政大蔣介石銅像的馬腳。面對類似vandalisme(破壞公物)行動的一再上
演，促轉會一反過去的沈默，正式表達對這類行動的反對，該機構「絕情換真心」的理由
是：「這類激烈行動難以觸及台灣社會分歧歷史記憶深層結構，反而可能招致不同立場的
報復行為，造成惡性循環，對推動轉型正義的進程難有實益。」該會提出替代之舉：嘉許
中山大學等校處理威權塑像的方式。但據我所知，該校師生投票的結果並不光彩：蔣介石
保留在校園內、孫逸仙保留在原址。

第一次讀，很難相信這是一個促轉會的聲明(留言第一個連結)。2015年開普敦大學的黑白
學生聯手破壞Cecil Rhodes的雕像時，南非版的促轉組織IJR不僅沒有將自己與行動者對
立起來，不僅沒有建議開普敦大學辦個校園投票替代，還自稱「被啟發」而跳出去支持；
同年，我參觀柏林的一促轉組織：Stasi監獄改建而成的博物館，館長告知直到彼時，住
附近的Stasi的前探員(加害者)仍不斷前來博物館挑釁、污辱館員(許多是前政治犯)，面
對「不同立場的報復行為」，沒有人會據此評價博物館「造成惡性循環，對推動轉型正義
的進程難有實益」。在東亞這個奇異的小島，卻總能一再地種瓠仔生菜瓜，這聲明翻譯出
去，大概可以上了各國的奇人異事版吧(Taiwan number one?)

一、該會對vandalisme行動本身下了明確的負面評價：激烈。但我們不禁要問，究竟蔣介
石銅像高立在那裏這件事比較激烈，還是讓它消失(一點點，因為只有斷馬腳)這件事比較
激烈?如果認為後者比較激烈，那促轉會還需存在嗎? 如果認為前者比較激烈，那後者不
就反而是件溫柔的行動嗎?

二、該會對vandalisme行動效應下了明確的負面評價：難有實益。但我們不禁要問：「憑
什麼你們這些高官說了算數?」這反問是一定要的，打個比喻，在立法不周情況下，工人
舉行自力救濟，勞委會發表聲明反對：「這類激烈行動難以觸及深層結構，反而可能招致
資方的報復行為，造成惡性循環，對推動勞權的進程難有實益。」這種高官「指導」人民
要如何行動才有「實益」的心態，尚且用了機構權威對該行動下標簽，這明明就是威權時
代的作風，為何會出現在二十一世紀呢?

三、該會對vandalisme行動下了明確的雙重負面評價(行動本身負面、效應也負面)，以致
於「失去公正立場(partialité)」。因此，原可借此行動展開一場社會對話，現只能讓
民間動能無以為繼，白白浪費行動者的犧牲，也突增日後工作的困難。我要誠懇地說，「
對推動轉型正義的進程難有實益」並非vandalisme行動本身，而是促轉會不會借招使招的
僚氣反應。

四、轉型正義的精神立基於認識到司法裁判有其不正義的可能，而必須進行補救；同時，
我們很明確知道，這群行動者為了公義，不久將會被不正義的司法所判決，促轉會不僅不
進行補救、護航，還立刻落井下石，擴大其面對司法制裁的弱勢。這份聲明，本身就該被
日後的促轉會來促轉。

五、轉型正義的工作無法不遭遇公民社會的分裂、無法不遭遇不同立場的報復行為，以這
些分裂及報復直接來判斷生出惡性循環、難有實益，是沒有認識到轉型正義工作的艱難。
聲明所透露的思惟，也讓吾人頓悟為何官方的轉型正義工作是如此舉步維艱。

六、就中山大學案例，促轉會將民主簡化為公聽會加投票，這是將轉型正義此共和價值重
塑的工作，給予膚淺化了。一個會樂意借由全民公投解決「蔣公銅像要不要移走?」爭議
的促轉會，根本從頭到尾都不需要存在，因為是假的；規模縮小為校園，也是一樣。

促轉會是解決舊問題的單位，不是製造新問題的單位；促轉會是讓敵人變朋友的單位，不
是將朋友變敵人的單位；這一份聲明將促轉工作給逆向定義，此重大改變真的值得在中華
民國轉型正義史上一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