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板 Foxy_Novel
作者 標題 [短篇] 我們,看電影
時間 2019-08-13 Tue. 00:59:21
她,用一種輕柔而甜美的聲音,在我的耳邊傾吐誘惑。纖細而靈巧的指尖滑過鎖骨,然後是脈搏,最後環上我的肩。似有若無地,她輕咬著我的耳垂,然後嬌喘了一聲。KTV的音樂似乎很遠,卻又一拍一拍地擊在我的每個感官上,最後像我的心跳和呼吸一樣,整個人都溶進了她的雙唇裡。
我的心裡有好多問題,現在……不重要了。為什麼她要給我東西就必須私下見面呢?為什麼她想吃飯就必須跟她吃呢?為什麼會聊著聊著說要去唱歌?為什麼只有我們兩個,卻還是去了?為什麼會談到酒店?為什麼會談到假裝的愛情戲碼?最後,為什麼,她會跨到我身上示範呢?
所有對於這個世界的疑問,似乎都不是那麼重要了。
如果有人問我,那麼,我是否已經知道了,原先我問她的:「男人難道只是為了尋找虛假的愛情,所以到酒店去買醉和人演戲?」這問題,我是不是已經知道答案了呢?或許吧!在恍惚的每個吻裡,我想或許,我真的找到了答案。
但只是純粹的肉慾而已嗎?我不這樣覺得……吧?因為,吃飯時她說,她很喜歡,我也很喜歡的那個導演。
用一種奇特的心情,我們離開了KTV,帶著她到我家,萬幸所有的室友都已經睡下,否則,好難解釋。
但令我意外的,她並沒有馬上繼續剛才在KTV的那些舉動,而是對我的收藏一個個發出驚嘆,甚至毫無錯漏地一一念出導演和片名。
「《奇愛博士》?為什麼你有?你在哪裡買的?」她像是看見寶物的小女孩,小心翼翼地觸碰著片盒,「《2001太空漫遊》!庫柏力克的經典耶!」
「你知道庫柏力克?」我坐在床上端詳她的側臉。
她一臉吃驚地轉頭看我:「拜託!庫柏力克!是庫柏力克耶!誰不知道他!」
我的前女友不知道,同樣和我在一個影音組上班的同事不知道,很多人都不知道庫柏力克,除非……
「妳以前大學也是唸這個?」
她看著我的眼神無邪地充滿疑惑:「沒有,我唸的是中文。」然後轉頭看著這些影片:「高中的每年暑假我都會給自己一些挑戰,第一年我挑戰看完百大經典,第二年我挑戰看完至少一百部恐怖片,第三年我跑去看亞洲經典電影。」
她好美。
我難以述說這一瞬間的感受,我像是看到了一個……知己嗎?戀人嗎?
「後來還是挺有用的,我常常想到這些電影畫面,大學的時候修過一堂課,改編與寫作,那時候播的影片我幾乎都看過。後來我畢業製作也是要寫劇本,一開始寫的好痛苦,遇到好多問題,但是後來還是寫完了。」
我幫她把《奇愛博士》從架子上拿出來,再拿給她《2001太空漫遊》,「劇本什麼名字?」她的眼睛像是閃著某些亮光,對著這些我珍藏的電影目不轉睛。
「《歸途》,不過那是連續劇,跟你們平常的路子應該不一樣。」她翻過《奇愛博士》的背面,被那些介紹吸引了眼球。「電影,你知道,三點九分法,三幕劇,九個斷點。但是連續劇是四幕劇,而且斷點是隨機的。當時我們有個作業要分析《麻醉風暴》到底有幾個斷點,我為了寫完作業把這部劇看了整整六次耶!」
等她終於放下了那櫃電影,環顧著我房間的各種裝飾,吉他、貝斯、海報、電影票根等,「難怪你不喜歡出門,是我,我也不想出門。」
「我看妳挺常出門的。」
「為了上班囉!其實除了必要的交際,我反而比較喜歡窩在家裡耍廢。」
我拉起她的手,她像是看懂了我所有的意思,卻只是坐在我的身邊,沒有更多動作,但也沒有抽回她的手。
她將頭輕輕地靠在我的肩上,我摸到她的食指上有個金屬戒指,低頭看著,「為什麼戴這個?」金屬的戒指是內外雙環,外部的金環浮雕著梵文的「六字真言」。
她將戒指摘下遞給我看,「我母親給我的,它曾經保護過我。」
「保護?」
「我曾經差點死了,那天我不見了第一個戒指,很神奇吧?」
我指了指掛在窗邊的彩色旗子,上面繪滿了經文,「跟它一樣吧!」將戒指還給她,「我也信這個。」
她笑地那麼美,美地讓我難以移開目光。
我從未主動吻過任何女孩,可這一刻,我好想吻她,為什麼我現在才找到她?但,更像是……其實我一直都在等她,等她變成現在這樣子,然後來到我的面前,看著我的眼神像是在說:「久等了。」之後羞澀地笑開。
音樂這時候像被安排好一樣,跳到了〈月河〉,奧黛麗赫本的聲音緩緩地傳出。
「《第凡內早餐》?你真的很『導演』耶……」她調侃我之後跟著唱著:「Two drifters, off to see the world. There’s such a lot of world to see…」她的聲音消失在我的吻中,陌生的感受卻因為〈月河〉更加的鮮豔明顯。
她遲疑得回吻著我,用一種小心翼翼的溫柔確認著訊息。時間像是過了很久,卻也像早已停止,對這世界的許多疑問似乎都不是那麼重要了。我慢慢地轉身面對她,她也緩慢地環住我的脖子,像早就有的默契。
我在曲終時,終於捨得她的雙唇,抵著額頭時互相用鼻頭親暱的摩娑著對方。沒什麼比這一刻更讓人動心難忘了吧?
「妳知道《第凡內早餐》?」
她笑著看我的時候,眼睛裡像銀河一樣閃亮著,「當然,世界百大經典電影,而且……你記得上次公司宴會嗎?」
我的腦袋閃過那天的好多畫面,想起了她的模樣。
她穿著黑色的連身晚禮服,像是貴族一樣優雅地站在人群裡,就像赫本一樣,我走過去問她:「這麼漂亮?」
妝點精緻的她看著我羞澀地笑,「沒什麼機會打扮嘛……」然後拿著小包問我:「要不要抽菸?」
到了吸菸室後,她從小包中拿出一根長長的的管子,管身鍍上尊貴的金黃,末端有個黑色的,像是咬嘴一樣的東西。她緩緩的將菸裝進管子裡,拉長了管子,點著了菸。
是阿……是《第凡內早餐》的赫本,跟海報和封面一樣呢!原來那時候的熟悉感,是這樣來的啊……。
但我對那天晚上的許多事情已經淡忘許多,我不太記得後來發生了些什麼事情,連自己怎麼離開會場都不是那麼清楚。其實,對於這些來來往往的聚會,我往往沒有什麼記憶,因為我無法讓自己徹底融入。
我不喜歡人多的地方,會讓我感到那麼不自在,會讓我想逃跑。
我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如此想逃,是因為什麼在追,還是我不想多留感情?我不清楚為什麼。只是下意識地,在發現每次快要有些什麼情感的時候,轉身就走,害怕多留一秒鐘,就會捨不得鬆手。
為什麼?如果我如此害怕,此刻卻讓她進到我的心裡?她會不會走?
我推開她,看見她的眼睛裡轉動著迷惑和不解,然後撇過頭去,假裝沒有看見,「我覺得不要好了,這樣好怪。」
「你在害怕什麼?」她問我。
我還是不敢看她的表情,為什麼她會馬上看透我?
「欸……我不會笑你,不會跑走,也不會跟別人說,今天晚上過後,我們還是朋友。」她在我身後這樣說著,像是想給我什麼安心。
但她不懂,我覺得她並不懂,我不清楚怎麼讓她知道,也不想讓她知道,「沒有……我只是覺得這樣子很怪。」
她緩緩地爬上我的床,在我身後跪下,雙手輕輕搭在我的肩,用一種剛剛好的力道開始揉捏我的肩膀,「噓……別說話。」
〈月河〉早已停響,後頭的歌卻不再撥放,她的聲音緩緩的從耳後傳來,哼著熟悉又陌生的旋律,「那仰望的人,心底的孤獨和嘆息……。」
她的聲音緩和而堅定,透著一種諒解的溫柔,緩緩地道出她想告訴我的:我祈禱,擁有一顆透明的心靈和會流淚的眼睛,給我再去相信的勇氣,越過謊言去擁抱你。每當我找不到存在的意義,每當我迷失在黑暗裡。
「這是什麼歌?」
她沒有回應我,只是持續著替我按摩著。
或許是某種舒服的氛圍或者她真的很厲害,我疲憊地閉上眼睛,放棄去思考她。
她突然從後面環抱住我,在我的耳邊低聲:「你知道嗎?我從小到大都很害怕別離,害怕到不願意參加畢業典禮,不喜歡所有離別的場景,所以,我每次都搶著先跑,搶著離開,好像自己先走就可以不必面對,好像這樣就不會被遺棄或遺忘了,而是我甩掉了他們。」
在我睜開眼的霎那,她鬆開了手竄到我的身邊,接著躺上我的腿,卻讓我發現她閉著雙眼,「我也不喜歡,把人放進心裡後,卻必須眼睜睜看著人家走掉。所以……我就決定不要愛誰了,不把誰放進心裡,就不會失去誰。」
她抬手,尋找著摸到了我的臉,「所以你別擔心,我不會走進去,也不讓你走進來,你是你的,我是我的,這樣最好了。」她的笑容在臉上綻開,懷著滿滿的體諒和理解,甚至又多了一些懇求。
她睜開了眼睛,溫柔得看著我,「我只是想暫時假裝自己不是一個人,因為就算我明白應該要堅強,也會害怕寂寞。」她的眼角泛起了淚光,流下的眼淚意外地刺痛了我。
「為什麼是我?」
「因為,我也不知道耶……可能是因為我剛剛在KTV喝多了,覺得你唱歌很好聽,覺得你很特別,覺得你很棒。如果你非要一個原因,也許是因為你也喜歡庫伯力克吧!」
「妳這樣好嗎?」
「那你這樣好嗎?因為害怕就逃跑的話,可能會錯過很美的際遇。」
「妳也在逃不是嗎?」
「是……但這次,我想留下來看到最後,因為不管結局怎樣,我都甘願。」
她真的甘願嗎?為我?為什麼?我憑什麼?
她起身吻上我,突如其來的動作斷了我的思考,在親密的接觸中細聲地說著:「別想了……佔有我。」
我抱住她,她在和我熱吻的同時躺上了床,擁抱住我的時候,用一種適當的速度拉起我的衣服,是我脫的吧?我也忘了,似乎是我配合她脫掉的。我的腦袋一片空白,不斷地親吻她的唇,親吻她的脖子和肩膀,像是想吃掉她,而她也想將我吞入。
最後,她睡在我的身邊,緊緊地抱住我的手臂。
「為什麼阿……?」我看著她睡著的臉,對我毫無戒心的安詳。
我怎麼睡去的?我已經忘記了,但醒來時她早已起身,裸著身體坐在我的身邊,睡眼惺忪的臉龐有種奇特的純真。
我伸手找到我的手機,「喂……」她轉過臉看我,被我拍下了那一瞬間的表情。喀擦一聲,她馬上意識過來,睜大了眼睛看著我,伸手想搶下手機,卻被我閃過。
「刪掉啦!拍什麼!」她生氣地撲在我身上,卻沒辦法阻止我。
她生氣地看著我,突然轉過身坐起身子,邊穿上衣服邊跟我說:「對了!我是心甘情願的,所以你不用覺得或擔心要負什麼責任,昨天晚上我很開心,謝謝你陪我一整晚。」
穿好了全身的衣服,她像是逃命一樣走了。
接下來好幾天,我都沒有她的消息,她像是從這個世界蒸發了,甚至不曉得是不是刻意躲開我,畢竟我們的生活本來就已經少了交集。
在我幾乎快忘記她的某一天,我在朋友的聚會上再度遇到了她,精緻妝點的臉蛋禮貌地對我微笑,卻又莫名疏離。坐在KTV包廂的對面,輕靈地越過了朋友,在螢幕上點了歌。
幾輪酒歌,氣氛已經半茫,她的歌在不斷地被插播裡終於出現,她站到台上等待著。
琴聲緩緩,熟悉的曲調裡有種熟悉的曖昧,「Moon river, wider than a mile. I’m crossing you in style some day.」
昏暗地包廂裡,她看著我的眼神出現熟悉的溫柔和寂寞,聽著她唱出那段:造夢者啊,你的心已經碎了,但不論你要去哪裡,我都想跟你一起。
我想,是了……是她。她看向我,眼神裡寫著什麼,我讀不懂,但她走下台時,坐到了我的身邊,「你好不好?」
「沒什麼不好的。」我回應著,卻莫名地又多嘴,「妳,這次想看到哪裡?」
她看著我,眼神疑惑,「我不知道。」
「那還流浪嗎?一起流浪好不好?」
她搖搖頭,遺憾地開口:「我還不行……。」然後起身去了廁所,回來時卻不坐我身邊了。
我拿出手機,開始打字。
「不論妳想看到哪裡,在到妳的玻璃屋之前,在到我的防護圈之前,我想跟妳看到最後。」
「我不知道要走多久,搞不好一輩子。」
「那正好,我也還沒打算跟誰在一起。」
她抬頭看我,眼神示意著我一起出走。
她等在門外,「導演大大,我們去哪裡流浪?」
「妳都這樣叫我了,那我們,看電影好不好?」
她挽住我的手,「好啊!」笑得那樣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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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 s0123d 時間: 2019-08-13 00:59:21 (台灣)
※ 編輯: s0123d 時間: 2020-02-17 17:31:02 (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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